第 82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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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2 章
在那無數個日夜裏，爭吵與打罵的背後，總有一雙雙眼睛帶著莫不相幹的冷漠打量著那個稱之為家的笑話，他們看過每一場鬧劇，熟悉每一個結局，卻從未說過一句話，他們冷漠地不像是個看客，卻又總是占據在最佳觀賞位置，比起正在經歷的主角，那看似無關事情痛癢的目光，才真正讓人害怕。
因為我能對嚴兆峰知根知底，我能知道他下一秒要說什麽話，也能預判他什麽時候會對我動手，甚至能夠預測，身為母親的她，接下來的一舉一動。
無非是將我的希望一次一次打碎，不過是讓絕望一點一點蔓延在生命中，直至將生命滲透，腐朽不堪。
但我無法知道，你們每一次的觀看背後，是怎麽樣的議論紛紛，又是怎麽樣，理所應當的將我打碎重塑，口口相傳，直至掩埋事情的真相，讓我再也不能獲悉本來的真理。
陳松伶不自覺將手握緊，直到手機堅硬的邊緣磕痛她的手心。
沈默一觸即發，對面很緊張，而她卻被突然侵擾的痛苦強勢的籠罩。
那個時候她趁著嚴兆峰喝醉半夜奔逃出家，是誰多事的熱心告知？讓一個醉鬼在沈醉中將她堵在半路。
是誰在棍棒交加下，只顧得驚呼撇清，卻不肯幫我一次？
又是誰，在胡言亂語，對他們說我在學校與誰交好，以此獲得金錢報酬？
是誰對嚴兆峰說，媽媽有了外遇？
又是誰，對媽媽說，嚴兆峰再次出軌？
是誰傳的風言風語，是誰讓這個本就破敗不堪的家，迎來一次又一次的毀滅。
直到她受不了，直到她毅然決然離開世界。
直到我逃出那個地方，直到她意外離世。
直到我以為……
一切都過去了。
久久沒有得到回覆，對面也有些著急，像是害怕陳松伶就此掛斷電話，亦或是這個電話號碼再也撥打不通，對方思量下迅速開口說道：“松伶，我這有些東西要給你，也有些話要告訴你，是你媽媽當時托付給我的，這麽多年，我一直在找你的聯系方式，但一直沒找到，直到前段時間，嚴玉蘭說得了消息，知道了你人在西京，過得很好，我這才知道你的下落。你放心，我這次是一個人來的，家那邊沒人知道，這麽些年了，你媽媽當年托我給你的東西，我一直保留在身邊，現在也是時候還給你了。”
心臟砰砰跳的很快，命運的軌跡有時候也會節外生枝，在這一番話之下，她隱約感覺，或許當年她想要知道的真相，似乎在今天能夠拼湊出一個完整的脈絡。
“您現在在哪裏？我過來找你。”片刻後，她像是下定了決心，選擇了相信這個人，選擇了相信這通經年之後，意外到來的電話。
相約的時間沖撞在了一起，陳松伶又一次，放了朋友的鴿子。
給姜歆她們發過消息道歉後，她來不及去看姜歆的回覆，匆匆趕去見妙蘭。
今天的天氣並不好，雖然沒有下雨，但陰霾籠罩著整片天空，混沌的陰雲似乎要壓在大地之上。
在妙蘭報了位置之後，陳松伶就地約了一個茶館，讓妙蘭在裏面等她，但等她趕到那裏時，遠遠就瞧見一個身影站在門口左顧右盼。
等兩人帶著猶疑來確定對方是不是自己等的人時，在瞧見陳松伶的臉後，莫大的驚喜從妙蘭眼中散開。
她趕忙上前，一直到站定在陳松伶面前時，她激動地忍不住手抖。
在妙蘭仔細打量陳松伶時，陳松伶也在默不作聲地打量著她。
妙蘭阿姨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，半白的頭發整齊地梳在腦後，高高盤起。得體的旗袍將她整個人襯的氣質猶存。
盡管歲月無情地在她臉上雕刻下自己的印記，但卻並沒有將她造作成衰老最可怕的模樣，他給了這個女人最大優雅，讓她漸漸老去。
然而命運饋贈的良好容貌，卻無法掩蓋住她性格的缺陷。
優柔寡斷，耳根子軟，不敢招惹是非，卻又總是愛多管閑事。
陳松伶給了她時間去消化反應，隨後禮貌又疏離地說道：“妙蘭阿姨，怎麽不進去啊？今天風大，站外面吹病了怎麽辦？”說著就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，帶著妙蘭進了預約好的包廂。
等雙方都坐下來後，妙蘭低頭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包包裏拿出了一個小荷包。
這個小荷包樣子精美，只是年頭有些久了，周邊的刺繡都落了些線頭，但這樣反而更讓它增添了幾分韻味，在歲月的浸暈下，生出了靈氣。
妙蘭笑著將小荷包遞給了陳松伶。
看著遞到自己眼前的東西，她卻並沒有去接，視線在小荷包與妙蘭之間打量了一眼後，她沈默地垂下了視線，像是無聲的拒絕。
妙蘭見狀，有些尷尬地笑笑，隨後妥帖的將小荷包放在了她桌前。
陳松伶知道自己做的不太禮貌，隨後為妙蘭倒了一杯茶。
妙蘭端起茶杯，飲了一口後將茶杯放下，她深吸了一口氣，道：“松伶，這個小包裏面，裝的是一張銀行卡，密碼是你的生日，這是你媽媽給你的。”
聽到有關她的消息，陳松伶下意識緊緊盯著對方，心隨即旋緊。
妙蘭註意到她視線的轉變，神色也不由得松了幾分，她默默地凝視著這個孩子，心裏有些難過，隨後她溫言繼續說道：“這裏面有多少錢，我也不知道。在你媽媽去世的前一天，她找到了我，求我將這張卡存好，等你高三的時候再給你。”
茶杯中的霧氣氤氳散開，飄向天際泛白的空段，而過去的回憶也漸漸蘇醒，一幀一幀，清晰地展露在妙蘭眼前，陳嫣當年痛哭著跪在她面前祈求的模樣，似乎還是昨天發生的事情。
陳嫣是陳松伶的媽媽。
午後的時光很靜謐，閔城的夏季帶著灼熱的氣息，太陽無情炙烤著大地，片刻後便將這座小鎮變成了熱氣騰騰的蒸籠，午後的那段時間，別說花草樹木蔫頭耷腦，就是躺在門前午睡的小狗都萎靡不振。
偌大的街道上，空無一人。
妙蘭如同往常一樣，午睡之後拿著把蒲扇，站在窗外往遠處看。
今年的夏天熱的出奇，盡管頭頂的風扇賣力地拼命轉，依然無法消解一星半點的熱氣，室內的清涼早在太陽初升、熱氣隨之蔓延時就已被蟄伏了一晚上的熱浪吞噬，滿屋都是郁悶，連帶著屋外的光景，也變得讓人畏懼。
妙蘭擡頭看了看那盞許多年前就來到他們家的風扇，聽著它咯吱作響的聲音，思索著要不要讓遠在國外的兒子給自己買個空調。
閔城畢竟是小地方，居民生活水平雖說不錯，但也沒豪到在那些年就人手一臺空調，那個時候人民的生活主要還是以恩格爾系數為主，這些新奇玩意兒，暫且只流行於更資產一點的小康家庭。
而妙蘭家，就有這個實力，原因無他，兒子成器。
要說起妙蘭這一輩子最自豪的事情，那肯定是她生了一個兒子，而這個兒子恰好沒有辜負她的期望，從小就沒讓妙蘭在人前擡不起頭過，相反，憑借著這個兒子，妙蘭的頭，就從來沒低下來過。
妙蘭的兒子從小就具備成為一名學霸的天賦，自小學一直到大學，縱橫人生十幾年的讀書生涯，他就沒得過第二名。
在當時，還沒有什麽補習班，也沒有什麽培訓機構。
僅僅憑借個人過人的天賦，妙蘭的兒子一直穩居第一，許多年過去了，很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，比如說身高，比如說樣貌，比如說環境，但唯一不變的，是他一直都是第一名。
無論周遭學習的環境變到了那裏，無論去到的地方有多少類似於他一樣具備天賦的人，神奇的地方依然存在——他從來沒有得過第二名，不止學習。
在妙蘭為兒子考上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學而驕傲開心時，那一年妙蘭的兒子剛好又在大學時趕上了“出國熱”，自己所在的學校與眾多國外高校都有合作項目，於是妙蘭的兒子毫不猶豫，選擇了當時大多數人都魂牽夢繞的地方——美國，進行學習。
赴美留學時，妙蘭和自己的丈夫全心全意支持兒子的夢想，錢，根本不是問題。
本來她們家就不缺錢。
但是不知出於什麽原因，妙蘭在那一年，竟然找了份工作，雖說工作崗位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前途行業，但在當時也算得上讓人心生向往。
因為當時妙蘭的工作地點是閔城最大最新最現代化的百貨商場，而她的崗位，是百貨商場國際服裝區的銷售員。
當時與她打交道的，有很多外國人，巧合的在於，她的兒子正是去了說這洋話的地方，因為家庭原因，妙蘭多少也能掰扯一兩句，於是乎，一時之間，妙蘭成為了閔城人緣最好的人。
而她的工資，也成了眾人羨慕的數額。
妙蘭認識很多人，上至閔城的富家太太，下至路邊掃地的清潔阿姨，妙蘭遇上了都能說上兩句。
就這麽順風順水的過了幾年，快要臨到她兒子回來的日期，妙蘭接到了兒子的通知，不回來了。
美國有更好的就業前景，有更巨大的商業發展價值。
這是他兒子的原話，於是，妙蘭的兒子在國外找到了工作，並於兩年後，娶了一位異國的女士，兩人十分恩愛，家庭和睦幸福。
妙蘭不是什麽不開明的家長，一切本著尊重兒子選擇的想法，沒有幹涉他的抉擇，卻在兒子提出想要將她們老兩口接過去生活，盡享天倫之樂時，意外的拒絕了。
她說自己老了，認識的朋友都在這兒，盡管閔城不大，但是她喜歡，這輩子所有的東西都交代在這兒了，就像樹種下去，發芽生根了，沒法離開這個地方。
而這個地方，包括她居住的那棟老舊居民樓。
那是她和丈夫當年結婚的新房，在這個房子裏，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，改變了自己的身份，從妻子到母親，迎來了自己的孩子。
往後的日子，她陪著孩子一步一步長大，將他帶到自己的身邊，將他帶到這個陌生的世界，又看著他離開自己，一個人和這個世界交往，盡管其中並非坦途，但總算萬事順遂，於是妙蘭也心甘情願，任他來去。
最後唯一舍不得的，就是那個房子，因為在陪伴兒子長大的時間裏，她也重新在命運和時間的安排下，擁有了別樣的友情。
江湖門派中有一個十分了不起的角色，知曉江湖之中的任何事情，稱之為“江湖百曉生”，但若要說起誰是閔城的最知道事情的人，江湖百曉生來了也得靠邊站，因為這個位置，閔城人有自己的選擇，就是妙蘭。
妙蘭知曉閔城的大部分事情，了解閔城的許多小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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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無數個日夜裏，爭吵與打罵的背後，總有一雙雙眼睛帶著莫不相幹的冷漠打量著那個稱之為家的笑話，他們看過每一場鬧劇，熟悉每一個結局，卻從未說過一句話，他們冷漠地不像是個看客，卻又總是占據在最佳觀賞位置，比起正在經歷的主角，那看似無關事情痛癢的目光，才真正讓人害怕。
因為我能對嚴兆峰知根知底，我能知道他下一秒要說什麽話，也能預判他什麽時候會對我動手，甚至能夠預測，身為母親的她，接下來的一舉一動。
無非是將我的希望一次一次打碎，不過是讓絕望一點一點蔓延在生命中，直至將生命滲透，腐朽不堪。
但我無法知道，你們每一次的觀看背後，是怎麽樣的議論紛紛，又是怎麽樣，理所應當的將我打碎重塑，口口相傳，直至掩埋事情的真相，讓我再也不能獲悉本來的真理。
陳松伶不自覺將手握緊，直到手機堅硬的邊緣磕痛她的手心。
沈默一觸即發，對面很緊張，而她卻被突然侵擾的痛苦強勢的籠罩。
那個時候她趁著嚴兆峰喝醉半夜奔逃出家，是誰多事的熱心告知？讓一個醉鬼在沈醉中將她堵在半路。
是誰在棍棒交加下，只顧得驚呼撇清，卻不肯幫我一次？
又是誰，在胡言亂語，對他們說我在學校與誰交好，以此獲得金錢報酬？
是誰對嚴兆峰說，媽媽有了外遇？
又是誰，對媽媽說，嚴兆峰再次出軌？
是誰傳的風言風語，是誰讓這個本就破敗不堪的家，迎來一次又一次的毀滅。
直到她受不了，直到她毅然決然離開世界。
直到我逃出那個地方，直到她意外離世。
直到我以為……
一切都過去了。
久久沒有得到回覆，對面也有些著急，像是害怕陳松伶就此掛斷電話，亦或是這個電話號碼再也撥打不通，對方思量下迅速開口說道：“松伶，我這有些東西要給你，也有些話要告訴你，是你媽媽當時托付給我的，這麽多年，我一直在找你的聯系方式，但一直沒找到，直到前段時間，嚴玉蘭說得了消息，知道了你人在西京，過得很好，我這才知道你的下落。你放心，我這次是一個人來的，家那邊沒人知道，這麽些年了，你媽媽當年托我給你的東西，我一直保留在身邊，現在也是時候還給你了。”
心臟砰砰跳的很快，命運的軌跡有時候也會節外生枝，在這一番話之下，她隱約感覺，或許當年她想要知道的真相，似乎在今天能夠拼湊出一個完整的脈絡。
“您現在在哪裏？我過來找你。”片刻後，她像是下定了決心，選擇了相信這個人，選擇了相信這通經年之後，意外到來的電話。
相約的時間沖撞在了一起，陳松伶又一次，放了朋友的鴿子。
給姜歆她們發過消息道歉後，她來不及去看姜歆的回覆，匆匆趕去見妙蘭。
今天的天氣並不好，雖然沒有下雨，但陰霾籠罩著整片天空，混沌的陰雲似乎要壓在大地之上。
在妙蘭報了位置之後，陳松伶就地約了一個茶館，讓妙蘭在裏面等她，但等她趕到那裏時，遠遠就瞧見一個身影站在門口左顧右盼。
等兩人帶著猶疑來確定對方是不是自己等的人時，在瞧見陳松伶的臉後，莫大的驚喜從妙蘭眼中散開。
她趕忙上前，一直到站定在陳松伶面前時，她激動地忍不住手抖。
在妙蘭仔細打量陳松伶時，陳松伶也在默不作聲地打量著她。
妙蘭阿姨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，半白的頭發整齊地梳在腦後，高高盤起。得體的旗袍將她整個人襯的氣質猶存。
盡管歲月無情地在她臉上雕刻下自己的印記，但卻並沒有將她造作成衰老最可怕的模樣，他給了這個女人最大優雅，讓她漸漸老去。
然而命運饋贈的良好容貌，卻無法掩蓋住她性格的缺陷。
優柔寡斷，耳根子軟，不敢招惹是非，卻又總是愛多管閑事。
陳松伶給了她時間去消化反應，隨後禮貌又疏離地說道：“妙蘭阿姨，怎麽不進去啊？今天風大，站外面吹病了怎麽辦？”說著就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，帶著妙蘭進了預約好的包廂。
等雙方都坐下來後，妙蘭低頭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包包裏拿出了一個小荷包。
這個小荷包樣子精美，只是年頭有些久了，周邊的刺繡都落了些線頭，但這樣反而更讓它增添了幾分韻味，在歲月的浸暈下，生出了靈氣。
妙蘭笑著將小荷包遞給了陳松伶。
看著遞到自己眼前的東西，她卻並沒有去接，視線在小荷包與妙蘭之間打量了一眼後，她沈默地垂下了視線，像是無聲的拒絕。
妙蘭見狀，有些尷尬地笑笑，隨後妥帖的將小荷包放在了她桌前。
陳松伶知道自己做的不太禮貌，隨後為妙蘭倒了一杯茶。
妙蘭端起茶杯，飲了一口後將茶杯放下，她深吸了一口氣，道：“松伶，這個小包裏面，裝的是一張銀行卡，密碼是你的生日，這是你媽媽給你的。”
聽到有關她的消息，陳松伶下意識緊緊盯著對方，心隨即旋緊。
妙蘭註意到她視線的轉變，神色也不由得松了幾分，她默默地凝視著這個孩子，心裏有些難過，隨後她溫言繼續說道：“這裏面有多少錢，我也不知道。在你媽媽去世的前一天，她找到了我，求我將這張卡存好，等你高三的時候再給你。”
茶杯中的霧氣氤氳散開，飄向天際泛白的空段，而過去的回憶也漸漸蘇醒，一幀一幀，清晰地展露在妙蘭眼前，陳嫣當年痛哭著跪在她面前祈求的模樣，似乎還是昨天發生的事情。
陳嫣是陳松伶的媽媽。
午後的時光很靜謐，閔城的夏季帶著灼熱的氣息，太陽無情炙烤著大地，片刻後便將這座小鎮變成了熱氣騰騰的蒸籠，午後的那段時間，別說花草樹木蔫頭耷腦，就是躺在門前午睡的小狗都萎靡不振。
偌大的街道上，空無一人。
妙蘭如同往常一樣，午睡之後拿著把蒲扇，站在窗外往遠處看。
今年的夏天熱的出奇，盡管頭頂的風扇賣力地拼命轉，依然無法消解一星半點的熱氣，室內的清涼早在太陽初升、熱氣隨之蔓延時就已被蟄伏了一晚上的熱浪吞噬，滿屋都是郁悶，連帶著屋外的光景，也變得讓人畏懼。
妙蘭擡頭看了看那盞許多年前就來到他們家的風扇，聽著它咯吱作響的聲音，思索著要不要讓遠在國外的兒子給自己買個空調。
閔城畢竟是小地方，居民生活水平雖說不錯，但也沒豪到在那些年就人手一臺空調，那個時候人民的生活主要還是以恩格爾系數為主，這些新奇玩意兒，暫且只流行於更資產一點的小康家庭。
而妙蘭家，就有這個實力，原因無他，兒子成器。
要說起妙蘭這一輩子最自豪的事情，那肯定是她生了一個兒子，而這個兒子恰好沒有辜負她的期望，從小就沒讓妙蘭在人前擡不起頭過，相反，憑借著這個兒子，妙蘭的頭，就從來沒低下來過。
妙蘭的兒子從小就具備成為一名學霸的天賦，自小學一直到大學，縱橫人生十幾年的讀書生涯，他就沒得過第二名。
在當時，還沒有什麽補習班，也沒有什麽培訓機構。
僅僅憑借個人過人的天賦，妙蘭的兒子一直穩居第一，許多年過去了，很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，比如說身高，比如說樣貌，比如說環境，但唯一不變的，是他一直都是第一名。
無論周遭學習的環境變到了那裏，無論去到的地方有多少類似於他一樣具備天賦的人，神奇的地方依然存在——他從來沒有得過第二名，不止學習。
在妙蘭為兒子考上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學而驕傲開心時，那一年妙蘭的兒子剛好又在大學時趕上了“出國熱”，自己所在的學校與眾多國外高校都有合作項目，於是妙蘭的兒子毫不猶豫，選擇了當時大多數人都魂牽夢繞的地方——美國，進行學習。
赴美留學時，妙蘭和自己的丈夫全心全意支持兒子的夢想，錢，根本不是問題。
本來她們家就不缺錢。
但是不知出於什麽原因，妙蘭在那一年，竟然找了份工作，雖說工作崗位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前途行業，但在當時也算得上讓人心生向往。
因為當時妙蘭的工作地點是閔城最大最新最現代化的百貨商場，而她的崗位，是百貨商場國際服裝區的銷售員。
當時與她打交道的，有很多外國人，巧合的在於，她的兒子正是去了說這洋話的地方，因為家庭原因，妙蘭多少也能掰扯一兩句，於是乎，一時之間，妙蘭成為了閔城人緣最好的人。
而她的工資，也成了眾人羨慕的數額。
妙蘭認識很多人，上至閔城的富家太太，下至路邊掃地的清潔阿姨，妙蘭遇上了都能說上兩句。
就這麽順風順水的過了幾年，快要臨到她兒子回來的日期，妙蘭接到了兒子的通知，不回來了。
美國有更好的就業前景，有更巨大的商業發展價值。
這是他兒子的原話，於是，妙蘭的兒子在國外找到了工作，並於兩年後，娶了一位異國的女士，兩人十分恩愛，家庭和睦幸福。
妙蘭不是什麽不開明的家長，一切本著尊重兒子選擇的想法，沒有幹涉他的抉擇，卻在兒子提出想要將她們老兩口接過去生活，盡享天倫之樂時，意外的拒絕了。
她說自己老了，認識的朋友都在這兒，盡管閔城不大，但是她喜歡，這輩子所有的東西都交代在這兒了，就像樹種下去，發芽生根了，沒法離開這個地方。
而這個地方，包括她居住的那棟老舊居民樓。
那是她和丈夫當年結婚的新房，在這個房子裏，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，改變了自己的身份，從妻子到母親，迎來了自己的孩子。
往後的日子，她陪著孩子一步一步長大，將他帶到自己的身邊，將他帶到這個陌生的世界，又看著他離開自己，一個人和這個世界交往，盡管其中並非坦途，但總算萬事順遂，於是妙蘭也心甘情願，任他來去。
最後唯一舍不得的，就是那個房子，因為在陪伴兒子長大的時間裏，她也重新在命運和時間的安排下，擁有了別樣的友情。
江湖門派中有一個十分了不起的角色，知曉江湖之中的任何事情，稱之為“江湖百曉生”，但若要說起誰是閔城的最知道事情的人，江湖百曉生來了也得靠邊站，因為這個位置，閔城人有自己的選擇，就是妙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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